鹿仔煲飯

我会跟这一吻一同死去

[簇邪] 搁浅 02

    *时间线在重启之后

    *有非常非常轻微的瓶邪暗示

01

二.

吴邪带着我进了一个处在偏僻地方的装修还不错的小旅馆。我们下车后走了几百米,又绕了十来个弯道才进去,门前吊了盆绿萝,牌匾上写着“秋月白”。

老板是个肤白貌美的年轻小姐姐,应该和吴邪认识,隔着老远就冲他打招呼。只是她看见我跟在后头,没有被我帅到就算了,还露出了一种意味不明的表情。

“关老师,”她说,“你儿子都这么大啦?”

我心说关老师真是害人不浅。吴邪在一边掏出假证办房卡,拿好钥匙后乐呵呵地回了一句对呀,还装模作样地把我肩膀搂过来说:“礼貌点,叫声姐姐好。”

我翻了个白眼,很嫌弃地把他推开。我提着行李上楼的时候,还听见吴邪在跟老板交流育儿心得,说什么“小孩儿青春期喜欢闹别扭”之类的屁话,这老板竟然颇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我推开门,标间,房间不大不小,两张单人床挨得不远不近。吴邪进来的时候,我正在边比划边琢磨是否有搬开床头柜把床拼在一起的可能性。他把背包扔在桌子上,用眼神示意我跟他到厕所里去。

他把门带上,我问:“这么刺激?”

吴邪抡起拳头就往我头上挥,不过没太使劲,可能是怕六个核桃浪费了,我很配合地啊了一声。我叫了大约有十秒钟,他突然伸手捂住我的嘴,让我压低身子,下巴搁在我肩上,神色严肃地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吴邪的脸盘尖,下巴硌得我生疼,重心又不太平衡,我以此为由扶住了他的腰。我们保持着这种诡异又别扭的姿势好一会儿,他开始往我手心上写字。

他写的是:隔墙有耳。

我进来时粗略观察过,这栋建筑有两座横屋,一座主楼,前低后高,有点类似于S码的永定府第式土楼。墙体是青砖砌筑的,按理来讲隔音效果还不错。再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搞人工监听这么复古风的?

接着我就看见吴邪拉开帘子,蹲进浴缸里一阵摸索,从墙砖缝里取出三个针孔摄像头。

我说:“真够变态的。”吴邪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对着隔壁那位还是我。

吴邪说他原本的打算是泡方便面解决晚餐,我才知道他把服务站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全部搬进了行李箱。我正想要说防腐剂吃多了胃不好还早死况且红烧牛肉真的是最难吃的味道,他就啪地关掉了房间的电源,在闪着忽明忽暗灯光的楼道间丢了颗大白兔奶糖给我。

我们去了一间面馆,吴邪点的炸酱面,我点的红烧牛肉面。刚端上来我就后悔了,我想吃炸酱面。吴邪看出了我的意图,他用筷子敲了两下我的碗,叫我不要浪费。

我问他:“刚才是怎么回事?除了解雨臣还有人知道你在干嘛?”

他往面里加了一勺辣椒:“你话说得不太对,小花其实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有些事情总要自己去面对,这一回我不想再牵扯到其他人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句什么,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基本上就是在暗示我早点滚蛋。可是吴邪都把我领到巴塘来了,我也不太能琢磨他的意图。我搅着面条沉思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是个傻逼,鬼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我被骗的时候还少吗?

我低头扒拉了几口其实味道还不错的红烧牛肉面。巴塘的秋天还算温暖,入夜就开始刮风落雨,面已经凉了一半。外边一阵噼里啪啦,隐隐有雷声。我挑出了面汤里的最后一片白菜叶,对吴邪说:“你知道是谁在监视我们吧?”

“准确来说是监视我,你是一个变数,现在也给算在目标内了。”他说,“似乎我们家总有这样的传统,我爷爷甚至在我三叔房底下挖了个洞。”

言下之意是,隔壁是吴家人。那也只能是吴二白的人,这个答案其实很明显,我能查到的事其他人未必能做到,但吴二白也就吩咐两声摆摆手的功夫。我哦了一声,他家家庭环境还真是复杂。

我问那他想怎么着,为啥不把你直接绑回去呢?吴邪笑得很狡诈:“因为他也好奇我在做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特骄傲,嘴角扬起来跟只猫一样,我有点忍不住想要拍巴巴掌来表扬他。

出来后吴邪硬要拉着我在附近散步,说是饭后消食。我起初还笑他是老年人心性,之后越想越诡异,吴邪领着我在黑暗里头走,马路两边的电灯几乎是摆设。雨虽停了,地面的低洼处积了水,满地是狼藉的银杏叶。这个点路上也没有车,远远地看见山坡上一个插满旗子的玛尼堆。莫非吴邪在从事什么贩卖青少年买卖,打算把我套了麻袋打一顿扔到马来西亚去?

我止住步,对吴邪说:“最近工作不好找吧。”

吴邪说:“工作还是有的,卖小孩嘛。十岁以下四万,十岁以上两万,满了十八岁一万。你体谅一下,我最近欠钱有点多,也就两三百亿吧。”

他说完就从裤兜里摸了根黄鹤楼点上,星火砰的在黑夜里燃烧起来,烟雾绵绵地缠着他的手指绕到半空里。他身后是一座雪山,白雪漫过了整个山头。

 我心猿意马了一小会儿,很一小会儿。我不想让他抽烟,我又喜欢看他抽烟,我比矛盾综合体还要更矛盾一点。吴邪眼角一弯就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我为了避免尴尬也跟着笑了两声,然后我更尴尬了。

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就值一万块啊。”

吴邪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盯着我打量了一番。“成,我回头把你照片发过去,”他上前了一步,“不出到一万五就不给卖。”

我们现在只隔了不到十厘米远,吴邪的眼睛比烟火还要亮,像是月亮打碎了溢在他眼底。我不知为什么,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来。

吴邪问:“《山海经》里写的一目国,你听说过吗?”

他这么快就转移了话题,我瞬间有点迷茫。山海经我没有读过,但是张薇薇有一本,我偷偷翻来看过,封面上画着长人头的鸟和乌龟。这个什么一目国倒是有点耳熟,总觉得是在我的离奇高中生活中还没被吴邪绑架的某一个太平日子里,苏万在我耳边念叨过。

我觉得苏万打扰到我睡觉了,把一本紫皮政治五三扣到了他脸上。

我只好问:“怎么了?”

吴邪掐了烟,丢进路边某个类似垃圾桶的纸箱里。他合上手使劲搓了两下,对我说:“回旅馆。”

他又领着我从这个黑灯瞎火的地方绕回了旅馆。一开门,发现朝外的窗户大敞着,靠窗的那张床被淋得透湿,还摊着几根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树枝桠,显然是没法睡人了。

这什么苍天感我意的自然奇迹啊,我赶紧拍拍脸颊,努力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快乐。

“靠。”吴邪说,“我开了窗户透气,出门前忘记关了,谁他妈知道会下雨啊。”

我说:“都这个点了,再打扰老板可不太好。”说罢还虚情假意地叹了口气。吴邪看上去都僵硬了,我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这单人床挺大的,挤一挤还是睡得下。”

吴邪眯着眼睛望着我,我面带微笑地看他。我们僵持了几秒钟后,他摇摇头,蹲下来打开行李箱,从里边拿出睡衣和洗漱用品。

我说:“你记得开暖气。”

他的睡衣上头有一只柯基,比他家养的狗可爱多了。我头一回见到这件睡衣,还是在福建拍的照片里。吴邪穿着它在阳台上晾被子,全身毛绒绒的,有点卷的头发耷拉下来,像刚睡醒趴着晒太阳的猫,我在相隔几百米的山坡上寒风瑟瑟,差点没举稳单反。

吴邪洗澡的时候我查了点资料。我出来以后,他已经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满怀新世纪的新青年的伟大魄力与勇气,把自己摔在了吴邪身上。

吴邪先是闷哼了一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操你妈黎簇你很想死吗?!”他压低声音骂道,“我真的要睡觉了!”

我掀开被子钻进去,把他连人带毛绒绒睡衣整儿个团在怀里头。“我啥都不干。”我特诚恳地说,“真的,我就抱一会儿。”

取暖是不可能的。他身上冰得很,我比他还要冰三分,我们就像两个冰块硬碰在一起,到底融化不了。吴邪大概是真困了,也没有更多的反应,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脑袋一耷就闭上了眼睛。我正打算趁机呼噜几下他的头发,又听见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多大点出息啊。”

这句话带着鼻音,说得奶里奶气的,也不知道是梦话还是真在对我说。我等着呼吸声平稳了,才把手放在他脸上很轻地捏了一下。

“就这点出息。”我小声道。吴邪身上冰是冰,但是软乎乎的,不像几年前一样抱着都硌手了。

从前苏万和我下棋,会给我教导些人生道理。高二的某个夏日午后,哲人万曾有言:“鸭梨呀,太阳出来了,敌人藏在光里。”

我拿起棋子按在棋盘上:“将军!”

现在我觉得苏万是个预言家。我在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意识到自己再次中招了,天杀的吴邪不见了。

我冲下楼,老板在庭院里扫昨晚雨打下的落叶。我特暴躁地问:“关根呢?”

老板一脸困惑地答道:“没见到关老师出来啊。”

接着她淡定地把扫帚搁在了石凳边上,再淡定地往我外套口袋里放了张纸条,其动作之自然流畅一气呵成令人叹为观止。

“哎。”她拍拍手,“天气冷啊。”

好吧,我安慰自己,意料之内,反正我也没指望吴邪说的哪句话是真的。什么狗屁不把其他人牵扯进来,我现在是被开除人籍了吗?

我回到房间里,端详着架子上两个登山包,吴邪一个我一个,这人跟畏罪潜逃似的,连行李都没拿走。

吴邪的包里除了一件波司登的防寒服和一架摄像机以外,就是普通的装备和一些日用品,没有什么异常。我再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包,比之前沉了不少,看来问题出在这里。

吴邪在顶上给我放了五罐六个核桃,吴邪是个真实的神经病。我把六个核桃扒拉出来,发现里面还有一把车钥匙。

我往床上一瘫,朝着天花板长吁了口气。

找到吴邪停车的地方又绕了许多个弯。我拿着钥匙对他那辆金杯按了半天,还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扫视一遍四周,远远地看见对面停了一辆白色路虎。我朝斜对面按了一下,红光一闪一闪的。

油是加满的,副驾驶上放着五块钱一个的廉价打火机,还有吴邪的手机。

我就着这个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我开始思考我的人生。初中毕业典礼的时候班上有女同学送了我一个打火机,我虽然表面非常冷漠酷拽,内里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后来在回家路上我偷偷找苏万咨询了一下,这厮带着不可置信又非常得意的神色拍了拍我的肩:“黎簇同志,打火机是点火的,你说火代表什么?”

我恍然大悟:“她很生气呀!”

苏万道:“古人曰:孺子不可教也,你咋这么没有觉悟呢?火代表激情啊鸭梨!燃烧的爱情!”

那么吴邪送我打火机大致有两个含义。一,他和我存在爱情;二,他还要跟我燃烧爱情。当然以上都是瞎扯的,我把烟头扔到地上,我不打算做一个环保人士了。我说我在思考我的人生,这没有假,不过我思考了一会觉得特别好笑,于是靠在那辆路虎的车门上笑了半天。

我完全知道吴邪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凭什么认为我会去做?只是我的大脑几乎在第一时间内做出了选择,我觉得我真他妈是个惨绝人寰的悲剧。

我又回到旅馆,把装备整理了一下,打算连着五罐六个核桃塞进车里。我把那件波司登的防寒服拿出来,心说不要白不要,再一看吊牌还挂在上面,完全就是崭新的。

他一早就知道我会来,估计在高速路的哪一段都算好了。我这时候的心理活动很复杂,愤怒掺杂了不少,但是被别的情绪压过去了。我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一个考试交白卷年年受校级处分的普通高中生的时候,经常望着北京灰蒙蒙的天空发一整天呆。我心里想着,狂风暴雨风暴潮都快来吧,大雪什么时候封路啊,战争还没打响吗,讲地理的秃老头喋喋不休,我的愿望一个也没有实现。

现在想来,我人生最巅峰的嗨到极致的一刻,竟然是在古潼京底下炸C4的时候。狂风暴雨风暴潮我都没碰上,我遇见的是沙尘暴和吴邪。

压过愤怒的是兴奋。一种极度离奇的兴奋像费洛蒙一样瞬间注射进来,延着我的血液穿插奔涌到体内每一根神经触梢的顶端。我被这样异常强势的兴奋感充斥着,纯氧中毒似的,仍不住打了个冷颤。操他妈的吴邪,老子不仅是全年级最难搞的小孩,老子还是天生就要搞大事的人,中二病延毕患者是治不好的。

我意识到我有机会扳回一局。

吴邪没关微信,手机的锁屏界面出来,就看见张起灵发来一条消息,说院子里的鸡终于长大了,比王胖子屋里摆的和田玉还要大一点了。我一看就笑了,这位业界神仙级古董还真的会用微信,发就发吧竟然还要汇报养鸡历程。张起灵的头像是一只圆溜溜的小黄鸡,不晓得是谁给他选的,看上去他是真的很喜欢他的鸡。

我代替吴邪回了他一句,大致内容是那太好了,正巧我给黎簇买了二十箱六个核桃,钱都花完了,月底咋们杀鸡吃吧。我还把那五罐六个核桃做了个摆拍发过去。接下来的时间不多了,吴二白是个狠角,如果硬碰硬,我几乎不可能有胜算。我把电话卡拆下来,折断扔进马桶里,它的光荣使命已经完成了。

我拿着打火机站在那辆和我相伴了一天的金杯旁边,心里骂道吴邪这个老狗逼,好歹给我搞根雷管吧。我连着苏万也骂了一遍,去他妈的爱情火焰。

我翻开油箱盖,点了根白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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